- C20250083's blog
流年,再会
- @ 2025-10-27 14:49:51
接上篇,是对自己悲歌的诀别。
—— —— ——
流年,再会
“鸡鸣寺的樱花,终于重开了。”
——题记
漫长的道路,看到了可能是终点处的曙光。
黑暗的旅途,在漫漫长夜之后,终于要走到结束了吗?
再次醒来已经又是黎明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墙角洇湿的霉斑正吞噬最后一抹夜色,像无数只深埋在黑暗中的人,在剥落着深灰色的墙皮。暗淡之外传来窸窣的响动,或许是前几夜未燃尽的烟火残骸,在风中孤零零地打转。
我蜷缩着,在黑暗褶皱形成的山谷里,数着无尽的阴暗天空之上,错位的水渍纹路——像极了那个夜晚绽放的紫黄花火,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突然迸裂,又骤然熄灭。
镶着金边的人,曾驻足在那道裂纹前。她的金色轮廓,被晨曦镀上蕾边。我们之间虽仅隔着三块地砖的距离,砖缝里有经年的灰尘沉积——却像一条永远填不满的,漫漫长河。
她曾说过,要带我去看真正的白昼,真正的花火——指尖悬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却像试探水温般谨慎。可当我伸手触碰时,金边突然褪成灰烬,残下的,仍是乌云密布的蓝天。
原来所谓的光晕,不过是晨雾在玻璃上,凝结的骗局。
正午的烈日到来,将我的黑暗牢房,切成明暗相间的两半。
铁窗栏杆的影子爬上墙壁,像给陈旧的水渍纹身。我在明暗的真正交汇处来回踱步,数着地砖缝隙里,冒头的霉斑。第七步总会踩到某块松动的砖,底下埋着三个春秋前,未送出的信件。
信纸被黑暗间的潮气泡得肿胀,字迹在褶皱间,游成了溺水的蝌蚪。那些写满深情的句子正在一点一点腐烂;和墙角的蜘蛛网,一起编织成茧。
镶着金边的人偶尔会来叩门。她的指节撞击黑暗的声音很特别,像花火升空前,空气害怕的震颤。她只是沉默地站着,让身后的阳光顺着门缝淌进来,在我脚边汇成灿烂的金色水洼,洗去一丝丝的黑暗。我蹲下身想掬一捧光,它们却从指缝漏回黑暗的深渊,如同花火笼罩天空后,无意坠落的星火。
黄昏时辰,我开始在黑暗间刻字。我看不到晚霞的盛景,晚霞的盛景不是给我看的。
生锈的铁钉划过黑暗的墙面,簌簌落下的黑色粉末,在黑暗间,看不见一丝色彩。刻到第九百二十八条划痕时,砖缝里突然钻出一株无名的野草。它蜷曲的嫩芽泛着病态的苍白,却在某个雨夜突然挺直脊背,将叶片探向铁窗外,仅有米粒大的阴沉天空。
那晚的雷声,像神明在云端劈柴。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我看见镶着金边的人居然独自站在雨里。雨水冲刷掉她身上的金粉。她隔着黑暗的铁窗,递来半截蜡烛,火苗在风雨中明明灭灭。“真正的光不怕被浇灭。”,她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蜡泪在掌心,烙出月牙状的光斑。突然想起那晚花火,被雨水打湿的引信——原来最明亮的燃烧,从来不需要干燥的承诺。
我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真正的光,是你啊。”
——————
我开始收集光的碎片。
黑暗中凝结的露珠里,藏着七点钟的晨曦;铁栏缝隙漏进的光斑中,蜷缩着正午的蝉鸣;偶尔闯入的飞蛾翅膀上,粘着月亮掰碎后落下的银屑。它们在我的掌心汇聚成颤抖的光团,像那年未抵达天际,便中途炸开——却依旧灿烂的盛大花火。
镶着金边的人不再来了。我继续雕刻着墙上的划痕,直到某天发现,那些裂痕早已连成了星座的图案——原来黑暗早被星光蛀空,只等我轻轻推倒自筑的藩篱。
子夜的钟声响起时,我撕开霉变的信纸。
那些肿胀的深情字句,在月光下突然变得轻盈,化作无数半透明,像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涌向黑暗的出口。它们撞碎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的的瞬间,却簌簌落下,燃起了细小的蓝色火焰,引领着我。
我踩着自己投射在墙上的巨大影子,听见骨骼深处传来了,深厚冰层开裂的脆响。而在冰面上,有一只纤纤素手向黑暗中的我,真正寻来。
我的光,褪去了金边,来接我了。
——————
现在的我常坐在青石小路上看云。远处的花火依旧会在节日升起,在夜空炸裂成转瞬即逝的花盏。
再也不会回到黑暗之中了。因为身旁,就是你。
最深重的夜色里,往往藏着破晓的希望,和最终离开这座牢笼的,凤凰于飞的两个人。
当又一个黎明降临时,我们听见土壤深处,传来了细碎的爆裂声。俯身拨开潮湿的落叶,发现是去年埋下的烟火残骸,在无声无息的发芽。我们手牵着手,无言地对视着,最后又心有灵犀地笑出声来,惊起了晨钟暮鼓,安之若素的悲怆灵魂。
原来所有未竟的光明,都会以另一种形态重生。
旅途的终点,光明的归处,到了。
——尾记
——2025.4.13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