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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判
- 2024-4-9 21:38:59 @
【岁判】吉祥话
01
岁阳一族,上可夺人心智,下可吸人精魄。虽未曾拥有实体,但他们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而尾巴作为其中强大个体燎原身上最强大的碎片,自然也是如此。
当然,这个所有事情不包括说吉祥话。
02
甲辰龙年伊始,将军贺岁,太卜道喜,公输师傅受地衡之邀,领桂乃芬、素裳二人于长乐天演了一出龙狮共舞的«太平临新岁»。这年算是正式开张了。
时临建木之乱后的第一个新年,为了让精神紧绷的人们的精神彻底松弛下来。罗浮六御不仅给仙舟民多批了两天假,还准备了盛大的庙会供仙舟人民作乐。
依常理而论,十王司通常不会出现在市井与民同乐。然十王感喟捉鬼小队平绥园岁阳之乱之苦,特赐参与此事的判官、冥差乃至接渡使留阳假,并且希望他们能够暂且放下忧思,好好享受这难能可贵的假期。
于是,藿藿就在作为新手判官的第一年,就获得了所有新手判官都梦寐以求的礼物——假期。
03
当然,藿藿本人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
距绥园事变已逾两月余,开拓者跟随着列车前往了美梦的匹诺康尼,小桂子与素裳也投入了新年舞龙舞狮节目的准备中。看着眼神清澈的藿藿,通知她的寒鸦善意提醒:“新岁交替实乃人生大喜,即便吾等十王司判官乃超脱世俗之人,仍可备上几份薄礼见见新朋旧友。依愚之见,初一乃贺年的大吉之日。”
藿藿点头应是,寒鸦见她眉间有豁然开朗之相,想是已有盘算。于此,寒鸦也不再多言反倒想到什么,再次开口道:“尾巴重新封印亦然已逾数月……”
“是要检查封印了吗?我这就唤他进来。”说罢,狐人少女耳朵耸动着走了出去,外面一阵吵嚷之后,一只岁阳悠悠地飘进来,直入主题:“老子的封印老子心里门清,你找我干嘛?为什么不告诉藿藿?”
04
“没什么?恰逢新岁交替之际,备一壶薄酒,邀老友追忆往昔罢。”寒鸦兀自给面前的轻盏斟上了酒,看着面前还是没有放下警惕的岁阳,继续说道,“你我二人也算是藿藿了断尘缘后新得的半个长辈,不聊聊吗?毕竟,藿藿也算是长大了?”
提及藿藿,尾巴脸上的郁色方褪去半分,冷哼一声,方来到了寒鸦对面,回复道:“说吧。”
“还记得当年藿藿来到十王司第一个新年时的情景吗?”寒鸦开启了话题。
话头一开,回忆倒是如影随形。尾巴将杯中浅酒一饮而尽,热腾腾的感觉从口中灌至火心,让岁阳暖和得不由得舒展开了自己的火焰。回忆也在心火的旺盛中变得清晰起来。
05
藿藿加入十王司的第一个年头与往年并无二致。合家团聚,星槎往来,一切都随着汩汩的鳞渊冰泉般向前奔流着。当然,对于藿藿还是完全不同了。
妈妈温暖的怀抱变为黑色判官姐姐冰凉的手,爸爸守望的目光变为偃偶判官时而的驻目,小而温馨的三口之家变为了一狐一岁阳的摇摇欲坠的组合。
起初,藿藿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虽然有些朦胧,但在那时自己受到同学们不太友好的对待时,岁阳竟然出手了。也许,这也不是那么坏。藿藿心想,决心要给这位岁阳大爷道个谢。这样,以后说不定能好好相处呢?
星火之精的一生是破碎的。他们由许多碎片组成,即便是最为强大的,也当为碎片,一生或在幽闭中度过须臾,抑或是在不断的融聚与分散中渐渐寻不清自己的颜色。故而岁阳对过去的记忆是浅淡的。
但这件事却显得格外清晰。至今为止他还未能忘怀,小狐狸耸动的绿色耳朵、怯生生如幼鹿般的眼神、以及翕动着两瓣果冻似的嘴唇。小小的狐狸像是易碎的瓷娃娃似的,生怕他轻轻一捏就碎了。
但是,瓷娃娃不会变大,但藿藿会……想到这里,从不在乎年岁的岁阳仿佛也要慨叹一声,岁月如梭。当然,尾巴身为尾巴,定是不会这么做的,最终也仅是用一个“嗯哼”来回答。
06
当然,寒鸦也无意就此等陈年旧事与尾巴详细展开,继续说道:“与当年相比,藿藿心性坚韧不少,已然成为一名合格的判官,令我与姐姐乃至十王都倍感欣慰。然虽面上不显,藿藿心中或许仍存少许忧虑,毕竟,那短短一月应当也是你们分开相识以来第一次分离……”
会有吗?尾巴在心中思忖,不过,更敏锐地,他察觉到了面前的女鬼判官话中的疑问。虽说将尾巴封于葫芦中是他们二人共同的打算,但是,就算是她,也不知尾巴拜托自己将其封于葫芦中是何用意,遑论藿藿呢?显然她并不相信以“老子就想看她哭……”开头的那一套说辞。“你想让老子和藿藿说什么?”岁阳直截了当地问。
“临近年关,长辈与小辈说点体己的吉祥话在常见不过了。当然,你应该和藿藿说些什么,怎么说,只有你自己清楚。”寒鸦凝视着面前杯中的随风轻轻摇晃的薄酒,然后轻抿一口,继续言道,“门边架上放着我与姐姐为藿藿准备的红包,等下你与藿藿说,留阳假期间我与姐姐两人不在,她就不用来给我们拜年了,提前祝她新年快乐!”
“啧,知道了。那我走了。”尾巴也不多逗留,拿起架上的红包,走了出去。不过临了到门边,他却又停下了,头也不回说道:“作为老同事,我先替藿藿祝你新年快乐!”说罢,便走了出去。
寒鸦倒是有一瞬愣神,随后第一次在无关姐姐的事情上抿唇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喟:“真是一片岁月静好啊,姐姐。”
07
尾巴叼着两个红包回到藿藿房间里的时候,藿藿正在整理着过年要送礼的名单。尾巴粗瞥一眼,上至将军太卜,下至金人巷摊子的小贩,都有一份。一看理由,小贩出现在上的原因竟是送了她一份热浮羊奶。
“我说小怂包,你这是去拜年呢,还是去布施的啊。”尾巴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但还是放缓了语气,“过来看看,这是你那两女鬼判官给你送的红包,她们祝你,新年快乐。”不得不说,尾巴把寒鸦的神态表现得惟妙惟肖的。
藿藿这边倒是显得受宠若惊的,急忙要出去和两位判官姐姐道谢,又被尾巴拦住了。“别跑了,现在估计已经走了,她们希望你好好过年呢!”被尾巴这一拦,藿藿倒是停下了,想了想,在名单上又添了些东西。
“哎呀,要来不及了!”写着写着,藿藿一拍脑袋,拿起名单和包便往外冲。“哎,怂包,你……哎呀,玉兆都忘带了!”尾巴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把原本藿藿的玉兆放了回去,把自己的玉兆拿出来跟上了藿藿。
藿藿接过玉兆,也没仔细看。两个人径直赶往长乐天,此时,正上演着龙狮缠斗的激情戏码。即便中间出现表演失误的惊心动魄,表演以一种超凡脱俗的方式极其鼓舞人心地结束了。藿藿松了一口气,由衷地笑了一声,转身投入了新年礼物的采购中。
08
罗浮历来没有宵禁的概念,但没有哪个夜晚像是今天这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西衍先生的说书、阿往阿来的相声、朱明花鼓戏、持明时调……不过,比起着文化盛宴,藿藿更多把目光聚焦到各地的特产上。
来之前特地向开拓者的请教派上了用场,将军的新棋、太卜的鲜奶、骁卫的剑谱……绥园之事比起劫难来说,对她来说更算得上一种奇缘,结下了过去的她无法想象的缘呢!藿藿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成长之后的感慨。
当然,过年并不是适合思考的季节,藿藿满足地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用笔画画写写,又不由得被窗外绚烂的烟花吸引了目光。然后,窗帘便被拉上了。
“哎呀,尾巴!”藿藿显然有些生气,但想到今天是新年的大好日子便忍住了。
“呦呵,还气上了。”尾巴虽然话语中依旧不留情,但声音温柔了许多,“都这个点了,还不睡觉?明天怎么精神地去拜年?”
“可,可是,我平时也是这个时间,而且……”藿藿虽然有些被说服了,但还是努力地在进行抗争。
“去,快去睡觉!剩下,我替你写……”话也没说完,藿藿就被尾巴拎起来丢进了房间,“睡觉!”
09
许是累了抑或是其他原因,虽然仍略有不安,伴着狂欢气氛的余韵与一种难以描述的安心感,藿藿大抵还是睡了今年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怀着年轻人的朝气,藿藿把窝在旁边的尾巴揪起来,带上一篓子的东西去拜年。尾巴虽然不需要睡觉,但写完那遍及四面八方的贺卡还是有些疲劳的。不过,一听到拜年,他却又清醒了,毕竟,他倒也真想看看藿藿怎么鼓起勇气去和将军太卜他们说新年快乐的!说不定,到时礼送不出去还得灰溜溜地带回来呢。尾巴并不高尚地心想。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藿藿第一个便去到了金人巷,素裳和桂乃芬一听,也要一起去。拉着帮结着派在罗浮上行走简直不要太顺利。唉,尾巴心里五味杂陈。又不得不感叹一声,藿藿是真的长大了。
绥园鬼物一事牵涉众多,三个人拿着礼物走到傍晚才算是全部送完。虽说是送礼,但篮子重量一点没减,下到街边摊贩送的特色小吃,上到将军太卜大人给的红封,满满当当。藿藿告别两个热情的朋友,循着黄昏褪去的痕迹走回家中。
10
藿藿家门口的路素来僻静,此时大家还沉浸在庙会带来的喜悦之中,尾巴也乐得出来透透气,慢悠悠地跟在藿藿的后面。许是不久之前,这段路还要他在后面推着走,一只机巧鸟的动静都能把她吓哭,而现在……
兴许是感受到尾巴的视线,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她停下了。尾巴有些疑惑,藿藿倒是递上来一个东西,尾巴定睛一看,一条红绳。
“怎么了,要把老子捆起来?”尾巴开玩笑道。
“不是不是”藿藿连忙摇头,“这是我找了十王司中的典籍搭配灵符的力量编出来的,有稳本固原的作用。寒鸦大人说,尾巴大爷刚刚融聚,根基不稳,这是给你固本的。”
“哈。”尾巴用一个拟声词表达了自己的感想,然后陷入了沉默,盯着藿藿手中的红绳似是要盯出花来。这沉默很不寻常,藿藿莫名有点心慌,莫非岁阳对红绳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禁忌。藿藿感觉又要哭了。
“我说,藿藿……你,还在害怕吗?”
11
“啊?”藿藿见过许多的尾巴大爷,张狂的、戏谑的、恨铁不成钢的……她知道尾巴大爷是温柔的,也知道尾巴大爷总是在看着她的,但她从未被他用如此深沉温柔又认真的目光注视过。岁阳并无使用自己的能力,但藿藿感觉自己的一切,彷如被附体时一样,无所遁形。
此时,一切隐瞒或是欺骗早已失去意义,故言语自然而然地在唇齿间流淌。说也奇怪,即便相处几十余年,藿藿却从未和尾巴交过心。每次她想表达什么的时候,尾巴大爷就会强硬地打断她,表现出一幅不耐烦的样子。所以,当真心的言语鱼贯而出的时候,她莫名感到畅快。
她说“她害怕”,害怕他的离开,害怕自己的无能为力,害怕隐瞒与欺骗;她说“她不懂”,不懂为什么尾巴大爷总不让她说完话,为什么明明封印在葫芦里面了还要这样逗着她让她为寻找消息东奔西走……她难得没哭,尾巴也难得就这么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吐露全部,没有打断,也没有调侃。
然后,他开口了:“藿藿,你听着,有些话老子只说一遍。老子是岁阳,不死不灭,只要老子在一天,有你尾巴一天,不准在这事上害怕,那个老子不爱吃!懂了吗?”
藿藿怯生生地点头。
藿藿的表现倒是让尾巴很是满意,连带着他刻意伪装的凶狠语气也放缓了许多,他继续说道:“至于躲起来那事,要是告诉了你,你到时天天对着那葫芦抹眼泪,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判官?……对不起。”说到最后尾巴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藿藿倒是很惊讶尾巴会道歉,感动得都快哭了,喊了一声“尾巴!”。
“停停停,收收眼泪,至于为什么老是打断你说话,那是老子最烦抒情的场景了,不打断结果不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所以,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还有什么疑惑自己憋着,不要来问我。”尾巴强硬地打断了藿藿泛滥的情感,快速拿起给自己的红绳往已经打开的家门飘去。
“尾巴,你是不是害羞了?”藿藿在原地愣神了一阵,突然恍然大悟。
“闭嘴!”
12
“欸?我的玉兆怎么在这?”
“不许问。”
13
深夜。
“唉,说了那么多,没有一句吉祥话,还忘了给小怂包的新年礼物。”尾巴自言自语,“现在给她戴上,就当祝福过了。”
尾巴满意地看着这支翡翠簪在自己的荧火下在藿藿发间闪光的模样,别的优点不提,小怂包的脸还是不错的,配这支簪子刚好。
就祝福她,万事顺遂,余生无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