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托】某个平凡的日子

每天日理万机的托帕小姐是不会在上班时间走神的,哦,走神当然很美好,想象一个掺水的棉花糖,蓬松柔软带着充盈的水分,挤走你的大量时间。不是湿海绵,湿海绵相比于神游的感受太过粗糙僵硬;不是云,云朵又太过虚无缥缈,没有被占据了某一空间的体积感。

当然,世界上最好没有充满水的棉花糖,相信科学家们会愿意将它作为下一批工作研究之一。即使真有这种东西,托帕小姐也显然是不太愿意为了这科学资料浪费时间的那种人,或许转手给艾丝妲倒更为可能。

哦,我们跑题了。

总而言之,托帕小姐更喜欢将充水棉花糖换成金币信用点之类事物,还有毛绒绒的小动物和不毛绒绒但同样可爱的小动物。(比如蜥蜴)

毕竟托帕小姐只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类,她会更希望有吃不完的面包,而且现实中她还有赚不完的钱,永远无穷无尽的工作,与之相比,注水的棉花糖索然无味,实在是太寡淡了。

但生命中总是有那么点间隙,能够让我们去更加相信注水棉花糖确实是人生的必须品,或许吧,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磕干炒瓜子。

从公司大楼天台往上看,庇尔波因特的夜晚比一般的地方都要黑,这当然是心理作用,如果从卫星照片上看,庇尔波因特的夜晚城市灯光网像极了一张稠密的蜘蛛网,蛛网上沾满荧光昆虫的粘液,发出刺眼强光。

入夜后的公司大楼依旧是填满了报表、数据、会议和打工人。偶尔在小组会散后回办公室的路上砂金会与她聊起工作之外的琐事,这是难免的,毕竟总有些时候工作狂会更热爱生活,同时来一点精神的休憩,况且两个人在一个楼层却都在各种的工作上忙碌,不常见面,在这宝贵的相遇时间里两个人不希望说一些可能会扫兴的话题。

“我以为你会对我的毛领感兴趣。”砂金有时会在电梯里调侃两句。

“要摸摸看吗?摸起来大概像小狐狸。”

托帕最开始对这种玩笑是严阵以待甚至拿出面对难缠客户的营业态度,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样了。

“不,我家里还是有毛绒绒的小狐狸让我摸的。倒是你,似乎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已经在任务中毁掉了,没想到这么恋旧,这是又买了一件新的?”

“不不,我的朋友,我只是觉得那样一件衣服被血腥味沾满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我还挺喜欢这款的,配色很适合我。”

“确实,和你现在的耳坠搭配起来真是好极了,像是一只绿孔雀。”

“嗯哼,是吗。我以为这算得上低调的款式类型。”

“你这样认为?”托帕再一次端详了这件“低调”的毛领夹克,然后放弃了欣赏,“可能是有点,最近见惯了各种花哨的礼服,你这身反倒看着还不错。至少确实很适合你,而且和你的制服有点像。”托帕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夸奖就这么随心抛出去,顺着电梯开门的那一声“叮”,砂金看上去有一点小雀跃了。

“对喽,你终于发现了。我确实是按照制服改的,当然,是找专门的设计师,我提了一点点小要求。”句子的尾音与声音的主人一起在拐角转了个弯,转得托帕脑袋一飘。

“一点点?”托帕忍不住抬眼瞟了他一眼,看到那像阴谋漩涡的狐狸眼睛,顺带又观赏了一遍那件外套,“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或许不是很能让人相信。”

“是吗?我竟然算不够宽容的顾客类型?好吧好吧,或许你说的对,但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入账的财富牺牲,我甚至给了他们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要是其他人这么对我说,我大概会对他产生厌恶。”

“这么说你已经对我的行为作风有了不错的免疫力,那我可真是欣慰,怎么说,这算是更加和谐的证明?”

托帕瞥见他那嘴角扬起的弧度,有种想扶额叹息的冲动,抿抿嘴唇,忍住了。

好吧,至少说明他心情不错。

拉帝奥教授将自己的这位同事比做孔雀真的是谨慎观察求证后的结果,现在砂金摊开手,身体微微转向托帕,那衣摆就像一只大孔雀的尾羽,嗯,现在大孔雀正摇摆着自己的漂亮尾羽,一个劲的张扬自己。

这又不是什么社交场合。

托帕小姐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时间似乎不允许他们再友好聊下去,出于对同事的尊敬,托帕替抖动羽毛的绿孔雀打开门。

“我更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志同道合,而不是在磨合中原谅对方。”

“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和平相处,坐在我们这一层的人或许多多少少已经退化了某些功能……诶,别急着走嘛,咖啡来一杯吗?不需要?是吗。我认为一般人加班的标配伴侣都是咖啡。好吧好吧,我不该和托帕小姐比对咖啡的了解,加班更比不了。真可惜,我难得煮咖啡。”

托帕倚着手机翻邮箱,眉头一压,表情略微不悦,虽然还是分出半个耳朵听砂金说话,但她显然觉得工作的间隙已经结束了,现在她敲敲门板打算告辞。

“有什么事的话现在就说,没有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有,日理万机的托帕小姐。”

更有趣的是砂金已经从兴致勃勃聊天的状态快速转变到了能够安安静静坐着椅子上写项目策划书的状态。

“很好,那我走了。”

托帕小姐没有久留,连忙拨通了电话,接下来整个楼道都回荡着她尖锐的爆鸣声(好吧这个是没有的,但当事人砂金先生险些笑出声)。

顺带说一句,她甚至给砂金先生带上了门,真是一个细心的好姑娘。

另外,当晚砂金先生在看资料时收到了托帕小姐赠送的整罐方糖,当然不是本人递送,砂金面对这一罐意义不明的方糖思考几秒,塞到了橱柜里,和咖啡豆放在一起。

如果托帕过生日或许可以送个新的咖啡壶……话说她生日是什么时候。

难不成我还要查公司人物资料才能知道。

这要是被人知道多没面子,公司八卦传的比庇尔波因特公转速度还快。

可能没那么快,如果大家少看点论坛……

不对,我为什么想这些?该死的。

胡思乱想什么。

如果他身边有人近距离看着,就会发现这位先生原本因打扰而松弛的肌肉变得僵硬,然后表情变得懊恼,接着转为阴冷,那罐方糖被推到了最里面,被阴影吞没,瓶身反射的光芒变得黯淡了。

没有紧绷几秒,这一过程转瞬即逝,这位先生分分钟几千万信用点的时间没有被花费多少。

但是心灵的大海被一个漂流瓶砸出了小水花,或许这点情绪价值比这一罐糖的商品价值要高上几十倍。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消费者剩余过于高了,就像是买给另一半的情人节礼物。

所以情人节时某些商品价格才会那样贵,商品价格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可能人和更重要。

哦,这次他甚至没有花钱,还有这种好事。

砂金,和大多数公司高层一样,他不会因为一点涟漪而驻足,任由那一点涟漪被阻力抹平。

一般人会将他与酒精、烟草和灯红酒绿放在一起,傲慢轻狂或虚伪迷惑的言语,奢靡放肆的作风,胜券在握的手腕,悲惨不幸的过去,充满算计的赌局,这些构成了砂金,似乎盛满了金箔与苦酒的水晶杯。

说说现在,穿着舒适的衬衫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加班太过斯文,可能还有点过于普通,乍一看有点违和感,其实在过去的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嗯,只是很少喝咖啡。

没办法,他也需要写报告,等待上级批准通过盖章,基本流程是不能避免的。这次的任务是和托帕一起完成的,还要发给她一份。

公司上班的人是没有朝九晚五的,说是零零七也是有一点道理,比如八点下班的托帕带着账账、一手机的信息和工作等电梯,碰巧遇见了同样下班的砂金。

“报告交了?”

“嗯,钻石说了,干的不错。”

砂金一脸轻松,说话的腔调也比平和温柔了不少,托帕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有点少见,看来是难得的好心情。

接下来无非聊一点项目信息、工作计划、金融情况。

“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会用武力把整个城市的人都控制起来,然后胁迫统治者签订合同。”

“不,那太耗时耗力还吃力不讨好,何必呢?如果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可太难看了不是吗。”

“如果你也用这种办法你就不是砂金了。”

“不,我所追求的只是一种最优解,简单粗暴虽然高效但有损失,我们想要的是人才,人才诞生于真诚的劳动者。哦,抱歉,没有指你的意思。”

托帕表示自己无所谓,反正公司忠实的打工狂已经变成标签贴在她身上了,取不取也不是她本人说了算。

“而且赌局的魅力在于胜者拥有一切,而败者一无所有。这不是另一种利益最大化吗。”

托帕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别这样看我,我概率学的还是很不错的。”

谈话终止,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某种情绪被两个人调整压了下来。

“托帕,我们都违约了。”

“你说的对,需要什么惩罚吗?”

“这次就算抵消掉了,下次,下次我得想一个好点子。”

两个价值观不一样的人不能谈理念,至少现在的他们需要这样的约定来稳固关系。

我们可能会不欢而散的,这样可怕的事情尽量少发生。托帕是这样想的。

而且我们在一起做任务的时候已经充分了解过对方,这样的讨论还算少吗?真的聊到这方面,砂金还会这样解释。

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如聊一点轻松的事情,在庇尔波因特的世界,不会放松早晚会被压成碎片。

两个人又聊起一些随意的事情,比如某颗星球上的大海,现在那里已经被开发成度假圣地;去年的年假没有机会用,今年或许可以找个空挡休息一下……

“某一段时间公司突然流行一句话,你见过凌晨两点的庇尔波因特吗。结果一群员工主动加班,竟然是为了在论坛打卡。我原本以为这种打鸡血话术已经不管用了。”

“或许这种话大概对新员工还是很有激励能力的。不是有那句话叫,经典永不过时。”

“这种激励人加班到凌晨的事情还是不能支持,有好的休息才能更高效率的完成任务,为了这种事情加班太胡闹了。”

“哦~说出了前辈感十足的话语。这是工作经验?”

“不,算是从小到大的成长心得。”

“说明你成长环境不错。”

“我算是幸运的一类人,或许能进公司工作是我的幸运。”

“与其说幸运,命运站在你这一边的说法更合适。托帕,有时候幸运是一种负担。”

当时两个人走到了摆渡舰艇停靠点,砂金逆光站在托帕面前为她遮住了广场照明灯,托帕莫名觉得砂金的瞳色变深,变成了吸光的黑洞。

“你说,我们的命运里被加入了太多意外,如果我们幸存,是不是就意味着要背负幸存的罪孽?”

“砂金,你看看我。”

托帕无法继续沉默,她因为他的话语感到恐惧,一种危机感顺着她的潜意识刺进她的大脑。

“你看着我。”

砂金挑眉,表示自己一直看着她。

“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吗?”

“当然……对,当然。顺带一提,你头发长了一指……”砂金的表情有点疑惑,眼睛里的黑雾散去,重新变成色彩艳丽的茨冈尼亚虹膜。

托帕无视对方的插科打诨,踮起脚尖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砂金宕机,大脑被一个棉花糖塞满,对,就是棉花糖,没有注水,塞满了大脑,甚至泛着一丝丝的甜。不单是大脑,整个身体的血管都流淌着甜甜的气泡水。

轻轻抬手,想搂住对方的腰,抬到了一半,虚搂着,然后又放下,等到后背被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姑娘松开手臂,砂金才反应过来。

像喝了柠檬水,从胸腔到头顶,酸,但不蛰人,纯粹的酸,酸到胸口发疼,鼻子发痒。

“谢谢。”

并没有呆滞几秒,笑着感谢,发出的第一个音破碎的像戳烂了一张纸。

“回去好好休息。”

托帕挥手向他道别,然后跑向自己的归所。

慢慢调整好心态,走到自己的载具面前。

坐到驾驶座,砂金有点自嘲的笑了。

今天的庇尔波因特,有点太过吵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