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厝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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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那阵腥咸的风。——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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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厝靠海。

小时候，总是拽着爸爸妈妈的裤脚，从老厝出发，让他们带我去海边看看。说是我自己走，其实都是他们抱着，一步一步的挪去海边。在路上耗了好多的时间，就给当时还很小的我，刻下了好像海就是远在天边，但又近在眼前的样子。这就是我的幼年时期，对海的最初的想象。

仍记得，去海的小泥巴路上，挡路的草，遮荫的树，闻过的花，还有吹过的清风，还有靠近海时，吹的带着一丝咸味的风。尽管在一个上午，或者是一个下午就要磨在这一条并不怎么有趣的小路上，还有可能走不到海边就要折返，又有一路上的蚊虫叮咬，我的爸爸妈妈却总是默默地包容着我，这真的很让现在的我感激。

每次回头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要互相看了看，叹一口气：“这次又没走到，哎！”“是啊，又不远，这小子……”我总是要在这时候插一句话：“海不是很远很远，不是好像在天边那样好远好远的吗，又怎么能走的到呢？”这时候他们总是会笑起来，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海有多远，你长大就知道了！”然后就折返，回家。

时针，分针，秒针好像三把无情的利刃，一点一点绞杀着我的童年。岁数一点一点的涨，离开老厝的怀抱，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让老厝与我的遇见变为一年一度，还有住在老厝里的爷爷奶奶。尽管如此，心中那片老厝的海，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逼近，波涛越来越汹涌，要变成海啸——总会变成海啸的。我在老厝外遇见的无数事或景，没有一件或一处在心中满是停留。心里埋得最深的，心中最爱的，仍是故乡的老厝，住在老厝的爷爷奶奶，还有老厝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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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知不觉，时间像车轮一样，缓缓地向前碾动，谁也挡不住。就这样，我的童年，就这样的离我而去，而我，也追不上了。

来到了大城市里生活，也慢慢的，也可以说是被迫的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节奏。走在路上也像风一样，好像有东西追赶着你，不敢落下一步。曾经在家乡里，听戏能从白天听到晚上，再慢悠悠地回到老厝里，看看电视，打一打牌，然后准备迎接第二天的一模一样生活的日子已一去不返了。其实有时，农事忙的时候，也得帮着大人插插秧，除除草，翻翻地的。

波涛终于变成了海啸。年，来了。终于有正当的理由暂时的离开这座城市，踏上两个半小时的高铁，和一个半小时的汽车的归途……到老厝了。

好像在我因为疫情不能归家的几年里，一切都没有变化。空气还是甜丝丝的，花还是香的，路还是那一条，甚至村口的小卖部都没有改变……还是以前的老厝。

眼中何能不是欣喜！好像看见一个阔别已久的老友，三四年都没有变化，依然笑口常开；仍是之前那样，对所有人都表示欢迎，默默地说：“请自便吧。”

先到老厝里坐一坐吧。触摸一下蒙上了厚厚灰尘的老电视机，躺在一张摇椅上——这是以前就被我的爷爷奶奶接纳了的，以前我总喜欢在上面躺着，咸腥的海风一吹，就不知不觉地，在老摇椅的怀抱里睡着了。一切旧的事物都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一台电冰箱，代替了以前的窖。窖也没有走，只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在院子里开着门，晒着太阳。一切都没有离开。这多好。

老厝是一个四合院，院子大概四十平米吧。有些记忆还是保存着的，就像我以前喜欢用锄头敲地，打出一两个坑，把在院子里的鸡屎埋进去。每次我都信誓旦旦的和爷爷说，绝对把所有的鸡屎都埋进去。而结果总是我把锄头扔在了一边，就打了两三个坑就走了，留下爷爷收拾烂摊子。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对不起我的爷爷。

又是一阵穿堂的海风，这次咸腥味好像格外浓烈，好像要我记起什么一样。

有多久没有看过老厝的海了？

我突然很想去海边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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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走在以前已经走过在记忆中无数次的路，不知为何，明明很熟悉，但又觉得很陌生。我也不知道改变了的是什么，就顺其自然吧。沿路的风景并没有在记忆中漫漶遗失，还是依稀记得这条路上的路标，就像那棵歪出半个身子来的榕树，还有那些齐人高的野草。这两个地方我特别熟悉，每次我走到了这里，爸爸妈妈就会把我抱起来，小心翼翼的落着脚，别摔了。

现在，我的爸妈还是在我的身边，但是他们的脸上已经浮现出很多沧桑，走到这两个地方，他们的眼神好像在盼望着什么，看着我自己走过，有种欣喜，但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我知道了，我长大了许多，改变了的，是我自己。

慢慢走。慢慢走，总是我在等爸妈。重复了无数次后，那年少时一直盼望着早点走到的海，就悄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早就知道了，那愈浓愈烈的咸腥味和更加爽朗的海风，早已再无言中诉说了一切。唯一和记忆有出入的地方是：为什么只走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以前一直当作精神寄托的海呢？

我对自己自问，我没有回答，风也没有回声。

许久，突然明白，当时我的拖拖沓沓，就是这个结局，永远也走不到海边。现在，我走快了许多，也就不再是这个结局了。

我已经融入了马不停蹄的生活中，就连走路都不再注意着沿途的风景。速度快了一倍，时间也快了一倍，但是时间也悄咪咪地流逝走了四五余载的光阴。我并没有赚到多少，只是时间的刻印已不再可改变一丝一毫。突如其来的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我怀恋以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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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小小的期待已然慢慢溜走，心思已经不再看海上了，如果不再冠以“精神寄托”之名，实际上这片海，也和无数的海域一模一样。

虽如此，脑海却仍在不停转地思考着。海还是我的精神寄托，温柔缄默的海，波涛汹涌的海，在我出生到现在的十余载光阴中，无数次地拍打着海岸，而我的心就像被冲刷了无数次的沙滩，早已像大海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性格就这样在心灵上无数次的被修润了，我之所以能写出干净整洁的文字，老厝的这片海，虽然以前也从未登临过，睹过她的真实面貌，但这份情谊，我永远欠着的。

这片老厝的海承载过了我的童年时光，慢慢的在原地荡着时间的秋千，荡着荡着，童年就这样的荡走了，我不知道大海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是时间流逝的必然，谁也阻止不了的。就这样，我这个在她襁褓里长大的孩子，离家出走了，然后把她变成一年一度的归来，和无数次承载着乡愁的思念。我不能在期待着大海，和我的家乡什么，我只能希望，在我不在你怀抱里以后将要奔波的余生里，你能默默地矗立在这里就好。但是，请相信我，大海，还有我的家乡，我从这里走出，也必然从这里归来。

这里永远是我的栖息地，我离开的时候，你在那里默默地放开自己的孩子，让他飞向了远方；当我出走半生，归来的时候，你也留了一片空地让我休息，在外面的世界的无尽的改变之中默默地保留着自己的面貌。我的征程从这里出发，我出生于此，也终将不负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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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上了离开老厝的班车，又看了一眼故乡，想留住些什么，只恨目光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带不走。眼里不知不觉中充满了思绪，轻轻一碰，便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