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小】薛定谔的直男

随着小精灵这个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法老也常常感慨，当初随口取的竟然意外地合适。尤其是现在，靠在台侧看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交替打在他的身上，蹦蹦跳跳地。

其实也不算随口一说，大概都是有缘由的，只是他们自己没发现。

台前的歌正好唱到一半，法老抛掉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踩着节拍上台。观众的呼声随着他的出现瞬间高涨，小精灵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嘴角就抢先一步扬起，幸亏法老的声音大一些，盖住他一瞬间的停顿。

他唱only one唱了三遍，眼睛却始终盯着一个人。

每一场巡演都是一次体力的考验，小精灵喜欢穿着宽大的卫衣和牛仔裤，蹦蹦哒哒一场下来也会变得湿漉漉的。每到这个时候，法老总要时不时盯着他。这人仗着一张天生娃娃脸圆圆的，看着有福气，其实瘦的就像一把骨头。

结束后正常流程是要一起吃饭的，熟不熟的不要紧，反正是个过场。

“小老师有伴吗？”法老皱眉，看着提问的人。

三教九流都坐在一块，很多话需要多个心眼才能听懂。法老恍惚间觉得这话里有别的意思，但是懒得惹气，酒杯一碰。

“有啊，我嘛。”

“嗨，别开玩笑了，你要是不乐意我就不问了，别当真啊别当真。”对方是个老油条，不因为这点事上脸，笑模笑样地含糊过去，不再提。

“我没开玩笑，他是我兄弟，你们不是一类人。”法老喝得不多，语气却比平时严肃不少。

对方还是圆滑做派，起身说要给孙权赔不是，但孙权知道其中掺了几分真假，懒得做戏，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精灵坐得远，但隐约能够感觉得到，法老今天气压有点低。

他们不会在这种场合喝醉，回家的车上吹吹风就醒了，然而法老今天比以往安静。

“你们今天聊什么了，把我们权权都聊不高兴了？”小精灵虽然话是对着教授讲的，其实是在问法老。

教授心想我离得比你还远，真是委屈，回头瞟了一眼法老。

“没聊什么，就是累了有点困。”法老拉了下卫衣帽子，把半张脸盖在里面，调整个姿势好像这就准备睡一觉。

小精灵琢磨着大概是日常emo时间到了，看法老那么大只窝在一块别别扭扭的，伸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示意他靠着自己睡。

法老下意识倾过去，肩膀触碰到小精灵的身体时突然僵硬了一下，哪里怪怪的。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gay了。

他睁开眼，看着前排教授一脸淡然的样子，觉得更怪了。

对啊，问题就出在这里。

如果今天以前你问法老，小精灵是不是直男，法老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当然了。但这样的提问每增加一次，对答案的怀疑就会不由自主地平添几分。直到这最后一次的回答，让这种怀疑终于破土发芽。

小精灵到底是不是个直男。

疑问一旦产生，就像一只不会疲倦的蜘蛛，围着人的大脑一圈一圈地绕，把人绕进撕不烂的蛛丝网里，挣扎着。只有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才能划开这种被捆束的不适感。

所谓人多力量大，法老第一时间选择网上冲浪。

小公主？前一阵子不还小拉屎来着？

厂花？确实。

艳后？艳后什么鬼？埃及艳后？等等，听起来怎么跟法老有些关系？

作为一个从未脱离过粉丝群众的沙雕厂牌，这些词早先就有所耳闻，法小每天也在自己的掌控中在he与be之间反复横跳，但时过境迁，如今的孙权带着疑问与求知精神走近同人文学竟然发现，他根本无法依据这些来判断这人到底是不是个直男。

你要说他gay，确实，遍地都是他的野男人，成天搂搂抱抱不成体统，讲话暧昧不清总做一些让人误解的事。

你要说他直，也确实，微博十个赞里八个是漂亮妹子，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块也光着膀子上过网，完全没有一丝精致的包袱。

所以说……

互联网不靠谱。

法老琢磨了一圈，决定点开杨和苏的头像，要说他认识的人里，最招gay喜欢的就是他了。

法老：你觉得小精灵喜欢你吗？

杨和苏：那当然了

法老：？

杨和苏：不过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是懂的

法老：没开玩笑，我正经的

法老：你觉得小精灵会不会真的gay

杨和苏：？

杨和苏：小精灵铁直的好吧？

法老：？

法老拿着手机，一脸黑人问号。

不是你说小精灵喜欢你，怎么还铁直呢？

杨和苏也拿着手机，一脸问号。

小精灵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问我呢？你俩不是美帝来着？

“你说小精灵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啊？”

眼看着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法老猝不及防开口来了这么一句，jarstick手上一抖，毛肚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这不应该问你吗？”jar拿起漏勺连忙捞着毛肚，想都没想就回答。

众所周知小精灵跟法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这种私密的情感纠纷怎么说也应该法老更了解吧？

这思路其实没大问题，奈何孙权近日被同人文学荼毒至深，下意识联想到几千字虐恋情深的戏码，甚至另一个角色带入的还是自己。

“呃……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又没什么……”

Jarstick毛肚刚塞进嘴里差点被这句话呛得要命，孙权这是咋了，傻了？

还是说……

法小真的有点东西？

小李埋头吃着，偶尔插句话：“小精灵也不是不想找啊，找不到罢了。”

“嗯？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问他说的啊，那没有合适的有什么办法，小精灵心思很细的，肯定想得比较多嘛，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情感问题了？”

小李突然的反问搞得法老有些不淡定，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关心关心，兄弟嘛。”

“嘁，我看是你想恋爱了吧？”

孙权夹菜的筷子一顿，是吗？还是算了吧。

“你要是真好奇不如去问问阿达娃他们，小精灵这一年半载的都跟他们呆在一块，说不定比我们知道得多。”jarstick一语中的，确实，小精灵最近总跟他们一块玩。

尤其是阿达娃，一个女孩子。

法老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蘸料哪里酸酸的，寻思着也没加醋啊。

虽然总开玩笑说阿达娃是男孩子，但作为将个烂就唯一的小姑娘，无论是其他人还是小精灵都会在她抹眼泪的时候摸摸她的脑袋，在她emo的时候跟她说不要怕她很棒。

人心换人心，阿达娃也喜欢跟他们一块玩，后来认识法老，小精灵说他俩长得一模一样，阿达娃一拳锤在小精灵肩膀上。

“感情我拿你当闺蜜，你拿我当老公？”

小精灵也没客气，轻飘飘回了一拳说：“你嗑cp舞到蒸煮面前了，叉出去。”

巡演的嘉宾定不准，小精灵一个电话阿达娃那边就好呀好呀地答应着，法老嘴上说着全凭主理人定夺，心里还是忍不住揣测两个人关系要好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法老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结果，那边就敲定了时间。

“你这么愿意来给我当嘉宾，是不是被我的舞台魅力征服了？”小精灵又在日白。

法老看不下去，推门出去透口气。点根烟又懒得抽，揣测着阿达娃会跟小精灵说什么，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阿达娃其实在说。

“我是近距离上台嗑一手糖去的好吗？就算有舞台魅力也是法老的魅力，跟你这个被架空的主理人有什么关系。”

阿达娃认识法老之前以为活死人的精神领袖是位大佬，但认识以后觉得这人还挺好相处，当然很重要的原因是她是从小精灵那里认识的。

但是这位大佬现在未免也有点太好相处了。

“想吃什么？你来点。”

“啊？不用了不用了，等小精灵来了再说吧？”说实在的，单独相处阿达娃还是怂了点。

“他今天不来，是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阿达娃愣住，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与小精灵有关。

“你喜欢陈峥宇吗？”

“啊？”阿达娃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峥宇是哪个，潜意识觉得这个喜欢不是她理解的喜欢，法老怎么突然这么问？

“喜欢？你是说哪种？我俩就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啊，天呐你怎么会这么问，法老哎！你老实说你把法老怎么样了？你真的是法老吗？”

阿达娃满脸震惊地甚至想伸手摸摸法老的下巴是不是人皮面具，活死人的精神领袖竟然是，这种程度的吗？

“啊，没有，我就随便问问，看你和小精灵关系不错，开个玩笑。”

不是哦，你刚刚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哦。

阿达娃觉得但凡她反应慢一点点，但凡面带羞涩点了点头，法老下一秒就要甩出一张支票拍在桌上神色三分冷酷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地说，这是一千万，离开小精灵。

当然一千万有点夸张，一百万都不可能，十万块也许吧，不会吧，不会连一万块都没有吧？早知道刚才点头了，说不定打车钱差不多能够……

确定小精灵没有跟阿达娃谈恋爱以后，孙权看着阿达娃也是越看越顺眼，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bushi）并不知道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正在心里衡量小精灵到底能值多少钱。

“就是……小精灵也不小了，没个人陪他，还像个小孩似的成天玩玩闹闹的，我关心关心他个人情况嘛。”

卸下大佬包袱的孙权像个大只的狗狗，讲话语气也软中带憨，阿达娃差点笑出声。

“不是有你陪着呢吗？再说了，小老师看着嘻嘻哈哈，他心里比谁都有数。你放心，他要是有什么情况，我绝对第一时间告诉你。”

嘻嘻，才不会。

阿达娃笑眯眯地看着孙权一脸信任地朝自己点头，心想，我才不要破坏气氛，俩傻子。

“你要是实在担心小精灵会孤独终老，为什么不找专业人士问问？”

“专业人士？”法老纳闷。

“对啊，找姜云升算一下不就知道了？而且是给小精灵算，僵尸不会拒绝的，都是朋友没准还能有个友情价呢。”

这……

法老一愣，这算不算开挂？

“你就找僵尸问问，他不说你不说的，又不会影响到小精灵，省得你这样猜来猜去。”

也有道理。

“呃，毕竟我跟他不熟……”

法老想想，不知道为什么，答案好像就差一步但是他却不那么想知道了。

“没事，我帮你问，正好我也比较好奇。”相比于法老的犹豫，阿达娃笑得一脸高兴。

到最后法老也没说拒绝，他自己也捉摸不清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小精灵不管喜欢谁，将来跟谁在一起，结不结婚，有没有小孩，孙权都是没有办法干预的，这一点孙权再了解不过。

孙权唯一能做的，就是兄弟该做的事。

仔细想想，产生依赖的竟然是自己。

他们认识太久了。

年底的活动很多，孙权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姜云升，两个人本来不熟打声招呼就准备过去，却被人拍拍肩膀示意到一旁说话。

“小精灵咋了？”姜云升先开口，就是疑问句。

“小精灵？他今天在上海有活动。”法老一时忘了阿达娃的话，还以为姜云升在问小精灵为什么没来。

“阿达娃为啥要问小精灵姻缘啊？他谈恋爱啦？”姜云升的表情显然是难以置信。

“没有，可能就是好奇吧，小精灵也老大不小了。”法老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想通了，小精灵怎么样，在他这里都是那个小精灵。

俩人沉默一阵。

姜云升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墙角，看着像是出神，心里正琢磨着事，末了要了法老的微信说小精灵的事日后细说。

其实法老觉得说不说都行，他现在与其说是不想知道，不如说甚至是一种抗拒。

小精灵觉得周围的人最近多少有点怪怪的，先是杨和苏看他意味深长，再是呱哥小李摇头晃脑，然后是阿达娃整日姨母笑，最后是姜云升动不动微信内容神神叨叨。当然这些加一起都不如法老一个人奇怪，虽然法老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措，但是就氛围来说，法老怪的一批。

比如，即便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股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盯得小精灵伸不开腿，也迈不开步。

三遍only one，小精灵一遍也没敢看法老。

他感觉法老要揍他。

虽然法老没揍过他，但他还是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动物面对危机时的本能？

一会下台怎么办？要跑吗？

小精灵今天没有那么活泼，法老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尤其是这首歌。

当初这首歌怎么想起叫only one来着？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总有一天，不再是那个唯一。

不对，这有什么重要的，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嘛。

可是……

舍不得。

这个念头蹦出来，给法老吓了一大跳。

哪有人会舍不得自己兄弟谈恋爱的。

难不成，自己其实对小精灵，真就权权父爱？

父爱如山，压得小精灵莫名其妙，散场后急急忙忙赶高铁溜了，他最近属实忙得团团转，留下老父亲孙权emo的眼泪洒满黄浦江。

父子情的单方面确立让孙权心情好多了，连带着顺手接起姜云升打过来的电话。

“小精灵的感情问题你们别操心了，他心里有人了。”

姜云升云南混东北的口音滑稽又认真，当头一棒敲醒了孙权。

“啊？是谁啊”孙权下意识问道。

“那我哪知道，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主意。”姜云升其实压根用不着玄学的力量，稍微分析一下就明白。

“那你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吗？”孙权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来。

电话那边停顿半刻。

“这重要吗？”

孙权想了想，不重要。

“也对，我不问了，就当我这几天抽风吧，谢了。”

……

姜云升挂断电话嗤笑一声，这风可不是抽几天就能完的。

小精灵人刚到成都，就被周密直接打包带走，将个烂就那群人早就琢磨着凑一块，只是小精灵撒不下心，说到底，还不是心里有人坠着。

“你真不打算搬来成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我那也行啊。”周密不止一次撺掇，小精灵却总有借口。

次数一多，周密就不再细问了。

小精灵今天喝得有点多，都说喝醉了脑子里就都是你在乎的那个人，但小精灵现在脑里一片空白，他没有碎碎念谁的名字，也没有耍酒疯哭哭闹闹的，就是坐在那想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觉得他应该想想将来，想想以后，然后第一时间打给孙权。

“法老，你说我搬去成都怎么样？”

小精灵那边的背景音很吵，法老却能清楚地听到每一个字，像是小精灵在他耳边冲他吼，我要走了，你不再是我的only one了。

不怎么样，一点都不好，不能去，不能离开我。

“随你啊。”

不是这样的。

“噢，可是……唉，可是我舍不得你啊权权……”

透过语音通话都能感受到小精灵的酒气，孙权有点可耻的想笑，对啊，小精灵也舍不得他的，才不会走。

小精灵又说了几句胡话，法老一一应付，心里只觉得，小精灵真的太狡猾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裹着一层糖砂，收到的人都能尝到甜头，却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心实意。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能确认了。

“法老？”小精灵觉得自己酒有点喝太大了，一睁眼居然看见个法老站在门口，准备把门关上，洗把脸再开。

“没做梦，我来找你的。”孙权一只手横在门框，整个人挤进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吓得小精灵直接呆住。

“你……你不是真要揍我吧？”小精灵表情瞬间丰富，琢磨着孙权要是敢动手，他就嚎得十里八村全都能听见。

“我揍你？我揍你干什么？我就是……我有个事想问问你。”虽然不明白小精灵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还是正事要紧。

“啊？你打电话问就好了啊，干嘛还跑一趟？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小精灵严肃起来，赶紧把人拽进房间。

孙权觉得自己今天就像变身后的奥特曼，胸前的红灯在看见小精灵的一瞬间就开始闪烁，好像这个霸总形态很快就要维持不住。

“没……没什么大事，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什么啊？你快说啊别卖关子好吧？”

“你喜欢的人是谁？”

小精灵愣住，他其实就是在做梦对吧？

“我……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啊。”

“是我吗？”

这下清醒了，小精灵笑嘻嘻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心里却烧成一片。

“你别开玩笑了，是你行了吧？是你是你就是你，这点事……”

“是我吗？”

孙权没在开玩笑，相反，是少有的认真。

小精灵突然有点恼火，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连带着表情都有点怨怼，为什么要问出口呢？

“你一定要问吗？”

身高差的好处，就在于揽起肩膀时能顺势把整个人都圈进怀里，这一点孙权时常有体会。但弊端却是，陈峥宇低着头讲话，孙权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浓重的鼻音是因为气候转变，还是他真的在哭。

不过不难解决，孙权蹲下，仰起脸看着小精灵，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也很喜欢你，是你喜欢我那种。”

那天姜云升挂电话前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与其说你想知道小精灵是不是直男，倒不如说是你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