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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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

1

无意间，作为孤独的外来者，闯入一片湖光山色。这里，是最好的听风之处。也将是我的告别之处，青春的落幕之处。

被我特意寻找的这种风，绝不是平常的风。而作为其他被城市气息包裹殆尽的热风，早已无助的披上了庸俗的定义。并不是想将风严格的划分为三六九等，但是，城市的风确乎是没有纯粹之情的，更不要提天天光顾于人潮之间，空会依附，成为附庸的没有什么秉性的风了。在红湿处之间，让心静下来，自己把城市的热风冷却，化作自己热爱的风，就是我在庸俗之间，最常做的事情了。

无论是少年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对风，在冥冥之间总是有一些执念。她一直穿梭于我的记忆之中，串起我一系列的过往；而每每翻出古早的回忆之时，她会在一旁捧场，也常在一旁抨击着我。但是，我也只能默默地感谢，感谢在我的往事对时间俯首称臣的刹那，她努力地抢夺回来，永远留存着心里的小小版图。而这是给长途奔袭，不食人间烟火的我，准备的最好的栖息地。对于如此帮助我，而又有灵性的东西，我能说的话也只剩一直的感激了。

风儿，你看，我记得。我记得我的小时候，离家走出一百步有一个公交站台；再走出五十步是一个过气的商场；每隔五步，街上都会有一棵大树……这些，都是我和风一齐走的时候，一起在心里默默记下的，可是现在还有多少作数？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这时的风，是绝对热烈的。

我也还记得，在我悲伤的时候，她会在一旁无比努力的嘲笑我。印象中，在小雨已至的刹那，我巧合地忘记了伞，而扭头时，忽来了一阵风，就这样袭卷走了我手上，唯一可以挡雨的帽子，又将我不长的头发吹乱。最可气的是，在帽子落地的瞬间，她又好似雨的指挥官一样，雨突然的就大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悄悄地回到我的身边，只留下了许多嘲笑，在某个不知名的骑楼之下……当时的我真想把她千刀万剐！

但是，都说是物是人非，我却认为不是这样。大自然可能被人类的一场大火毁于一旦，而人在修修补补中，活过了太久。当我的青春消失之后，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我不吐露，谁也别想走进去。

除了独属于我的风。

此时，我又特意来与她邂逅，我相信她应该不会不甘了。因为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相逢之时，我去了最好的地方，和最好的她一起叙旧。可惜这里不是北国，盈满秋意的梧桐叶不会落在地上，染红一座座山头；可惜我没能忘掉与她的所有回忆，我不能和她成为新朋友，只能做为旧相识的故人再见。惟一幸运的是，我在最好的年岁遇到了最好的她；虽然现在吾心已老，风儿却仍在最好的年华。风是不死的，刮过一代又一代人青春的坟墓，却仍在一如既往的肆意炫耀着。她永远年轻，永远正青春，永远不老，这也是不在永恒之间的我，却又永远希望着的。

满园秋色，满园青葱。她踏着秋天来了，我也做足了准备，让她亲手抹杀我的青春，留住我残剩的轻狂记忆，献给她作礼。我想把一切对忘记，却也将一切都留下了。

我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终结的来临……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2024.10.29作

2024.11.2改

2

我听见她在流光之中，轻轻走来的声音了。我在这种氤氲的氛围之中，默默地睁开了眼。我记得，以前的她，来时也总是这种声音，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信任地看着被空白填满的眼前，她也和以前一样俏皮，始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不语，就这样永恒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终于是看见她了。我们默默地相望着。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让我不要露出一字一言——我便紧紧地合上了嘴唇。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对自己的落幕已没有了什么怨言，就像我年岁渐长之时，总会在某一刻，向地球告别一样。我听着她狂奔的声音，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陡然变得轻柔，我又突然地，也不甘起来了。为什么我的青春会是如此的落幕啊，为什么我要心悦诚服地看着下一代人的演出啊。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想这样走向角落，心愿未了，就不希望这样孤孤单单的退场，丢弃我最坚信的轻狂！于是，我坚定不移地看着前方。

她好像听见了我的心声，仿佛过了好久，她发问出第一句话——

“你不想就此落幕吗？”

我又彷徨了。我是不甘，却又矛盾的输得心服口服；但是回头望向自己的青春，却是满地的鸡毛，一塌糊涂！是一次次在失望中自愈，永远没能遇见琴瑟共曲，鸾凤和鸣的悲凉青春。我多想说服自己，让这一切再重来一次啊！

“算了，就这样吧。过去的就让它这样过去吧，我不后悔。”

风儿似乎很惊讶我会做出如此选择。我很清楚，我们不想再受到有一次地伤害了。我们在过去，一直都在互相伤害着。

“我尊重你的选择。”风儿似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无言地带着风重走我们一起走过来的路，风儿很惊讶我能记得如此清楚，她好像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我好像在超然间放下了凡念，眉眼盈盈地对她说：“我们在一起走一遍吧。”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回到了当年的公交站，距离五十部的过气商场还在那里，大树的间隔依旧是五步一棵。我回头笑笑，心里想着：从前是用尽全力追赶着风，而现在只能无目地听着风在耳边呼啸了，我们都要离开了。我看向她，她也对我笑了笑。我将我的往事永远交给她，她也许会在永恒的某一时刻，在某个地方将我永远忘记；而我，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将陪伴我青春的她永远铭记。反差再次让我笑出了声音。风儿疑惑地看着我，而我却摇了摇头，无可告语，没有说出一句话。

某一阵风吹过，我眨了眨眼。刹那间，与风儿的一切画面逝去，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回到相遇的地方。

她不见了。

我知道，这是她在告诉我，崭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我慢慢地走，脚步也因放下了负担而变得轻松愉快起来。这时的我，终于能有时间，放下少年的轻狂，追随着我的心之所向。我对风儿仍是无尽的感激。

而这里，虽已入秋，却依旧是一片花红柳绿啊……

——2024.10.29作

2024.11.2改

3

秋风飒飒，南国已入秋。我在某一个夜晚深深的领悟到了。我记得那天刮着狂风，我的风躲在我的身边，生怕被刮跑。

而在昨夜，漏断之时，微雨至。而梧桐惊雨，如在悲凉的呻吟着。我睡不着，也有当年唐明皇的心情了——“锯倒，把泼枝叶作柴烧。”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这种声音最让人无比烦闷了。

毕竟，梧桐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啊。这是我心中的小小情结，不可解释。

我在这里，捎带着独特的悲凉和孤独，还有放下了轻狂的坦然，极欣喜，却又苦闷地在两岸的青葱苍翠之处，稍显单薄的挥霍残剩下来的闲情，用在青春已经逝去的现在。

我孤独地走着，在湖光山色的美景之下，却如此想着：我的风儿已经不在了。再次重走刚刚走过的路，在草地旁，在墙边颓然倒下，看见一只接一只的麻雀从天上飞过，在黄昏的夕阳和晚霞中默念着：可是风儿已经不在了。等到今日的光亮已经彻底消逝，星光若隐若现着，只有一轮残月映射出天空的青黑色，透显出黑暗天鹅绒一般的质地。我想着这月亮真想我啊，仰卧在某一块不知名的石头上，独占这永远的孤独。我只是说：我再也找不到我的风了，而她也再也不会再回来寻找我了。

一直彷徨着的我睁开眼，看见了一阵无名的风从我身旁走过。 我跟随着我并不熟悉的风走着，我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拥入人海，汇入庸俗的闪耀之处……我无言的失落地离开了。我的风，永远都是纯粹而又洁白无比的……我又默默地闭上了眼。

我散步到了柳暗花明的石拱桥头，这里仿佛是与永恒比肩相接的地方。

我看见林花谢了春红，我的脚步太匆匆了。我已经成为坠入孤独的不归人了。

此时的我，在世和永恒交接的边缘，思考着生与死的永恒问题。死不是可以躲得掉的，死是永恒的归宿，是恐怖与旖旎并存的节日。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这样思考着，我好像突然变得无比轻快了。

我呼唤着我的永恒……而她没有回声。

在不知不觉间，星辰远行，时间的沙漏一刻都不停。就这样，我被卷入了时间的长河里，通向了不可知的未来。

就这样漫漫地行走着……

——2024.10.30作

2024.11.2改

4

有一天，我在某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默默地老去了。我会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看风一点一点地吹过，却再也没有当年追风的雅兴了。对生活所有的期望和梦想都被生活和年岁踢出去。就像对风过敏一样，在风吹不到的一些角落，看着不老不死的风肆意刮着，而小草，也被迫追随着风，谢了一次又一次的幕。我坐在摇椅上，回想起曾经轻狂的少年，和至今都感激不尽的风。我如同当年的风一样，叹了口气，回到屋里。

我的青春已经过去，他们都褪尽了颜色。我这一生又是何必？何必执着于爱恨情仇？何必纠结于缘来缘灭？这一切都将被风摧毁。

这时的我，一定是灰色的吧。灰色的小屋，灰色的心情，就这样暗淡下去，最后油尽灯枯。我的青春年华已经彻底老去，我终究是成为了毫无情趣的人了。我只希望风能风干我的腊肠，带着谁归家的信息。风轻吹着梧桐，有绿变红，又由红变绿。看着日子已经趋于平淡，身边的人逐渐离开，我这里的离开指的是永远都不会再见了，我也会很坦然——人总是要走的，赖着不走就没意思了。

赖着不走……我又想起了我的老友，不知她在何处卸下我的往事，立下用来忘却的墓碑后，将我彻底遗忘在永恒的人潮之间？

我就像曾经的少年一样，默默地闭上了眼……

我又听见了从烟火中走出的细微声音，虽然许久未见，但我还是认得出来，那就是她。

现在的怕风的我，毫不动摇地蹒跚地迈出步子，走到了有风的地方，就像她在指引着我一样，闭着眼睛坚定地走出一步又一步。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睁开了眼。

她仍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模样。她也许在某个地方默默的陪伴我走来这一路，也许并没有。而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在即将行将就木的终点，我又一次遇见了她，而我已从青年到中年，在最后的现在，变成老年了。

我无言，她亦无言。我想在最后的这次相遇在拥抱她最后一次，她却躲开了。

她拿出了她替我一直保存着的往事，交还给早已不再少年的我。我用我发抖的手去接。我想再一次回忆我的过去，我的少年。我也默默地收下了。

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天，它是那样的蓝。我悄悄地从心窝中，掏出一张写满梦想的纸，在最后一个梦想上画上对勾。然后，同样悄悄地把它撕碎了，我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我再一次抬头看天，它们在我的心上，自然而温柔的茂盛了一片，如漫天浮云朵朵。

她临走之前，同好久好久之前一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不想如此落幕吗？“

“就此落幕吧，我不后悔。“我作出了同样的回答。但是，这次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和我说的一样，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我尊重你的选择。“同样的话语。而这次，我已经不再有少年的激情，也不再有能力带她重走一次我来时的路了。

告别之时，我带上了最后一根腊肠，让她带走。还有一句话：“时间是富有活力的，期待还有重逢的一天，我们在永恒之间的再一次相遇。”她听完之后，摆出了一幅惜别的画面，没有说话，无言地离开了。

我匆忙走出院子里去道别。闭上了眼，感受着她奔跑时的风浪。她永远在最好的年华，而我已在时间的侵蚀里老去了。我惘然的想着，回到屋里，又关上了门窗，与风隔绝后打开了，她带来的伴随了我一生的回忆。无意间，一张小纸条掉了下来，我将它拾起，上面写着——

“未表惜别请，回神花已落。”

我仿佛想起了什么，在纸的背面，也写下——

“在永恒的国度里，修得不朽金身。”

写毕，我拿出一根火柴，让其燃烧成一团黑色的粉末，同我的过去一起埋葬。今日，已经没有一滴泪可以送给故人了……

世界已经把我彻底遗忘了。送走属于我的风后，孤单无比的我，不得不打开门，克服对风的过敏，请别的风进来坐一坐，我早已年岁有加。很多人和事都刻在了我的身上，铭记在我的心上。我能做的事，只有默默地守护着我的故事了。我终究是要像诉说外人的事情一样，诉说自己的平生了。

我会寻得另一处破败的院子，坐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拉着她的手，像两个老朋友一样，将往事永远的回顾。她也算是我唯一的知音了。

我仿佛化作和她一样的风飘走……

我想呀想呀想……

——2024.10.29作

2024.11.2改

5

在永别了风的现在，最后的心愿已了，我终于可以心满意足，不留一丝遗憾地踏上最后一段旅程了。我再也无法将自己置身于任何一场风中。到这个时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而我的步履会越来越蹒跚。我再也见不到漫山遍野的梧桐叶，满园粉黛的落花，满庭飒白的飘雪，只剩下满目苍夷的，光天化日下的现实笼罩着我了。

我再也不敢让自己套上鲜艳的衣服，我慢慢的把自己活成一张黑白色的老照片。在走马灯似的回顾之后，我感觉自己的一生就像个气球，在我最轻狂的时候鼓得最厉害，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没能再次撑起，最后瘪得到处都是褶皱。

曾经喜欢追着风跑，将人间看遍，也曾将少年的心事赋予给风，在梧桐树下摇落得满城皆知。而现在，我也只能默默地成为一条无名的流水，不想在打搅任何人了。

我在某个没有风的早晨，无目地看着朝霞的五彩。却在阡陌中，望见了一位白衣怒马的少年，从朝霞升起的方向走来，他被晕上了琉璃一般的黄。我不知怎的，有点惆怅，眼神里却又包含着无限的希望。因为，那是未来每一天的朝阳。

没有人能永远青春，但总有人会正青春。我暗自思忖着。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2024.10.29作

2024.11.2改